那個四月天,他孑然一人,踏上了那塊土地,那塊他嚮往而久的土地。
在親切的民宿老闆娘招待下放下了隨身的簡便背包,他從上衣口袋掏出了一張字條,上面秀麗的字體寫著一個地址。
「老闆娘您好,請問這裏,怎樣去?」
「你上了公車,三個站下車就看到了。」
「謝謝老闆娘。」
「下雨了,記得帶傘喔,年輕人。」
「知道了。」
年輕人沿著折痕,把小紙條折好,方方正正的一小塊,放回上衣襯衫袋子,微微向老闆娘鞠身道謝,拿起雨傘,就走進外面的朦朧細雨中。
慈祥的老闆娘目送著他,直到他白襯衫的瘦削背影跟霧色融在一起,她才收回目光。
「聽口音是外來人吧,怎麼這個時節來,還要去那種地方呢?」
她看著年輕人放在房間裡的小背包,小小的一個,沒有裝太多東西的樣子,靜靜的躺在床上。
老闆娘搖搖頭,繼續工作去了。
年輕人跟隨著老闆娘的指點,去到了一處山地。
山地上,整整齊齊站立著一排排墓碑,一個緊靠著一個,兩個可能從不相識的亡靈,他們的距離卻如斯貼近。
年輕人撐著傘,邁著步伐走過墓碑,最後在角落的其中一座停住了腳步。
他微微彎腰,伸手撫去石塊上的冷雨。
清脆一聲金屬碰撞,他右手無名指上的戒指扣在石碑,彷彿輕輕的叩門,喚醒沉睡底下的人兒。
手掌移動,抹去薄薄的一層水,他指尖畫過工整的隸書,覆上了那張兩寸黑白照片。
水珠隨他指尖滑落,讓他看清了那張清秀的臉孔和溫柔的笑容。
「嗨,我來了,想我嗎?」他語氣輕快,彷如跟一個經年不見的老朋友打招呼一樣。
「抱歉呢,現在才來看你。」他笑了笑,嘴邊笑意清淺,如三月春風,暖人心扉。
他毫不介意地上的枯葉污泥弄髒他筆直的西褲,隨意坐下,背靠石碑,反正那褲子是黑的,再怎樣染,他還是黑,濃濃重重的黑,足以包容一切,讓他們融在一起。
他調整了一下傘的位置,讓傘輕輕擱在肩上,剛好能蓋住石碑和他。
他再無言語,就這樣背靠著墓碑,清清靜靜的坐著,聽著細碎落雨聲,閉上眼睛,如同睡去一樣。
時間彷彿停止在這一瞬,面容姣好的青年背靠石碑寧靜跌坐,如同祈求什麼一般,微微昂著臉,閉著眼,嘴唇輕翹,一把傘為他們擋去了點滴雨水,畫出一片屬於他們的空間。
不知過了多久,青年張開眼,淺棕的眼底染上了身旁的雨霧,一層淺淺的水霧覆蓋著,晶瑩剔透。他站起來,卻沒拿起雨傘,任由雨水濡濕單薄衣衫。
「我走了,下一次再來陪你吧。」他笑了笑,依舊那樣淺淡。
他再次調整雨傘的位置,確保石碑被完全覆蓋後,冰涼指尖最後一次擦過那冰涼的臉,溼冷的戒指吻過溼冷的石碑,帶走最後一抹溫度。
他轉身,沿著來路走去,沒有回頭。
一步一步,走下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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